近日,越來越多的中國女性站出來敘述被性侵的經歷。從「公益人」雷闖開始,到前記者章文,再到央視主持人朱軍,已有超過20個知名人物被指性侵或性騷擾,但他們其中有人卻用「蕩婦羞辱」的方式回應,激起公眾更大的怒火。輿論焦點也從校園的權力失衡,轉向整個中國社會權力規則下更隱蔽、更常態的性侵害。性侵滾雪球 公益領域染色
BBC報導,直到7月初,網上浮現出的性侵案件還主要在高校範圍內。7月22日,第一個校園外並引起廣泛關注的案件爆發。
一名匿名受害者發文稱自己在2015年參與億友公益徒步時,被雷闖性侵。雷闖是乙肝公益組織「億友公益」創始人。文中稱,雷闖以「做公益的人都很窮的,大家都是這樣混著開房一起睡」為由,在女生不知情的情況下定了一間大房,並強行與她發生關係。而被他性侵過的還有其他志願者或實習生。
雷闖被揭發的第二天,江蘇南通的環保行動者劉斌在朋友圈發文,指控曾舉辦知名環保組織「自然大學」的馮永鋒對其機構的女實習生和女性員工襲胸、暴打和強姦。
報導說,馮永鋒認了性騷擾行為。雷闖則一開始稱,自己觸犯了刑法,在考慮自首,但此後又稱,自己與受害女生當時是在「談戀愛」。
7月25日,一篇《章文,請停止你的侵害》快速擴散,作者點名控訴前《中國新聞周刊》編委、前《新世紀周刊》副主編章文在該女生醉酒後被章文帶到自己茶室強姦。
7月26日,高知名度的央視主持人朱軍也被揭開狼人面目。一位女生自述大三在央視實習時,在化妝間被朱軍隔著衣服試圖猥褻,她在事後立即報警,卻被公安局的人規勸不要打破朱軍的正面影響力,重壓之下只能放棄。
除了上述事件外,推廣民主化溝通「羅伯特議事規則」的袁天鵬,同志與艾滋病人權利活動家張錦雄,《新周刊》創始人孫冕,作家張弛,前記者、公知熊培雲,媒體人、知名公益人鄧飛,都被不同女性控訴實施過性侵或性騷擾。
無底線攻擊 施暴者通行證
報導說,眾多事件中,章文的反應被媒體稱為一篇「大寫的蕩婦羞辱『範文』」。
章文的舉報者站出來後,作家、媒體人蔣方舟發朋友圈,稱自己也被此人性騷擾過,在飯局上一直摸其大腿,被制止後繼續下手;記者易小荷也發聲指證,曾被章文摸大腿。
章文在回應中對強姦的指控矢口否認,反而不斷強調舉報者情史豐富,說「蔣方舟,一直單身,交了眾多男朋友;易小荷,離過婚,經常出現在酒局上。」
令人意外的是,前南方報業傳媒集團高級編輯鄢烈山發文稱,「蔣方舟的名氣比章文大很多.....她(蔣方舟)當時只要認真拒,章文怎麼可能不斷摸她大腿,並後續糾纏她……蔣方舟當時不拒不制止,現在在網路上毀人清譽,這個女人真的很邪惡!」蔣方舟很快反駁:騷擾的人清白,實名舉報的人邪惡?
報導說,同樣的情形也發生在雷闖事件中,媒體人、「免費午餐」發起人鄧飛在微信群的討論中稱,「我們支持他勇敢面對,重新開啟,畢竟他是我們公益一分子。」同時,另一些公益相關的微信中也有人稱,「即使做了又怎樣?當時爽了?現在又想敲詐?這個仙人跳有些大」;「既然是強姦,為啥幾年之後才提出來?……我相信他們當時是你情我願」。
報導指出,中國女權學者李思磐也觀察到這一點,她撰文指出,一些公益從業者對「雷闖門」受害者進行了無底線的蕩婦羞辱和無情的攻擊,與他們反歧視社群、兒童反性侵項目負責人的身分反差強烈。
對此,網友在相關截圖下評論,「這些平時自詡道德高潔的公益人尚且slut-shaming受害女生,可見更多人面對性侵採取的態度,這是性侵害必不可少的土壤,施暴者猖狂的通行證,受害者沉默的壓力源。」
據報導,不少實名舉報性侵的案例印證了這點。今年5月杭州一位女生在被強姦未遂後報警,但她同時承受來自施暴者嘲弄「這女的想錢想瘋了吧」,還有大眾的奚落「蒼蠅不叮無縫的蛋,找你也是有原因的」,甚至連她的母親都說「為什麼要把事情搞那麼大?對你有什麼好處?」這些蕩婦羞辱式的攻擊,使她一度產生輕生念頭。
對於這些蕩婦羞辱和兄弟間的維護行為,中國獨立學者吳強認為,「其兄弟習氣其實在NGO、公益和媒體界、自由派群體中蔚為普遍,著實造成性別歧視的酒桌文化和圈子文化,相互以性剝削和性占有為戰利品之榮耀。如果MeToo不以此為超越個人的文化反思,則難以深入。」
強權者通吃 受害者難發聲
多位學者認為,雙方的權力差是需要研究和反省的。
報導提到,在近期曝光的案件中,權力差和強權者通吃的扭曲規則很容易觀察到——教授與學生、公益領袖與志願者、央視主播與實習生。侵害實施後,加害者也會試圖實施權力壓迫,例如在舉報者自述中,章文對受害者說,「你永遠擺脫不了做我女人的命運」;「我上過100多個女生」。
後者在前者的權力壓迫下,忍受侵犯,無從申訴,幾年來積累的傷痕,而在「Me Too」運動的啟發和激勵下,才有勇氣訴諸公眾輿論。
「利用權力關係實施的性侵更具有特殊性和非典型性,但近年來卻在不斷地被曝光,非典型已經變成了典型。」律師呂孝權表示。
報導說,但也有不同看法認為,利用權力關係進行性侵犯在中國長期廣泛存在,暴露出的教授、公知、媒體人、公益人反而是中國權力結構中最底層的權力層,他們只是向相對更弱勢者實施侵犯。
一位曾在中部某省屬國有企業任職者向BBC表示,已暴露的侵犯更多是偶發性的,而在體制內,類似侵犯則已到經常性的地步,但是權力結構嚴密,權力差造成的壓迫更大,被害者甚至連申訴的意願都沒有。
根據媒體公開報導,早在#MeToo運動興起前,中國已有多個官員性侵的案件報導。
一位匿名的媒體人撰文稱,朱軍被舉報的消息被刪,正是因為其體制內的身分,而性剝削和性醜聞,最嚴重也隱藏最深的,恰恰是在體制內。
文中稱,「這些性侵,更隱蔽,更望。因為受傷的女性,根本發不出聲音,她們是困於柵欄之中的羔羊…..性侵不僅僅是男女問題,它事關權力。而權力的野蠻,遠超你我的想像。這把Me Too的大火,燒過了高校圈、公益圈、媒體圈、文化圈,如今燒到了這堵牆的面前,牆後有無數個滅火器,在嚴陣以待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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