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想要消失 「早安，丹尼斯，或者我該叫你迪妮絲！」約翰說，還殘酷的大笑。 「我告訴過你，別再提了。」爸嚴厲的說，他正把奶油抹在白吐司上面，奶油厚度大約一吋。媽還在這裡時，她會讓他吃植物性奶油。還有黑麵包。 丹尼斯垂頭喪氣坐在餐桌旁，不吭一聲，也不看哥哥。他倒了一些早餐穀片到自己碗裡。 「最近有沒有看到什麼漂亮衣服啊？」約翰嘲弄的說，又笑了起來。 「我說過，別再提了！」爸提高音量說道。 「那種雜誌是給女生和男同志看的！」 「給我閉嘴！」爸嚷道。 丹尼斯忽然覺得一點都不餓，他拿起包包，走出大門，然後把門關上。 隔著大門，他還是可以聽見爸說：「約翰，我不是說過，一切都結束了，OK？那本雜誌已經進了垃圾桶。」 丹尼斯拖著沉重的腳步來到學校。老實說，他既不想待在家裡，也不想來學校。他怕他哥已經把這件事告訴別人，他會成為他們嘲笑的對象。 現在他只想要消失，在他很小的時候，一度以為，只要他閉上眼睛，別人就看不見他。 此時此刻，他希望這是真的。 今天第一堂是歷史課。丹尼斯喜歡歷史，他們在研究都鐸王朝時，丹尼斯注意的是歷代國王和皇后的華麗服飾，他愛極了。女王伊莉莎白一世最懂得穿「展現力量的服飾」，這個字眼是他在《時尚雜誌》裡學來的，這行字旁邊是一張穿著上班套裝的模特兒，套裝的剪裁俐落又大方。不過下一堂課就很無聊了。下一堂是化學，丹尼斯覺得它沉悶到不行，他整堂課都盯著化學元素週期表看，試著搞清楚它是什麼東西。 到了休息時間，丹尼斯一如往常和他的朋友在操場上踢球，他玩得很愉快，直到看見約翰和他那一群豬朋狗友為止。這些短髮痞子會讓生涯顧問說出他們以後適合作夜店保鏢，或是可能成為罪犯這樣的話。他們朝丹尼斯和他朋友的臨時足球場，慢慢走了過來。 丹尼斯屏住呼吸。 約翰朝弟弟點點頭，什麼話也沒說。 丹尼斯放心的嘆了一口氣。 他確信約翰沒把他買女性雜誌的事告訴任何人，畢竟，他和達威許踢球踢得那麼開心，就像平日一樣。不過他們踢的不是足球，而是一顆被達威許的狗「怪咖」咬得破破爛爛的網球。學校規定操場上不准踢足球，以免打破窗戶。達威許在一次大膽的帶球過人後，把球傳到靠近球門的丹尼斯附近。 丹尼斯跳了起來，一記頭槌把球頂進應該是球門的地方……球卻穿過校長室的窗戶，飛了進去。 約翰和他朋友們瞪大眼睛，嘴巴張開。操場一片寂靜。 連大頭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。當然啦，這時應該沒有人會掉大頭針。 「糟囉。」達威許說。 「沒錯，糟囉。」丹尼斯說。 「糟囉」二字還不足以形容現在的情況。他們學校的校長，霍崔先生，痛恨孩子們；或者應該說，他痛恨所有的人，搞不好還包括他自己。 他總是穿著一套完美的三件式灰色西裝，佩戴一條灰黑色的領帶，戴上一副黑框眼鏡。他頭髮梳得整整齊齊，還仔細分邊，嘴上留了薄薄的黑色鬍子。整體來說，他似乎希望自己看起來很陰險。而他的表情，直到死的那一刻，恐怕還是吹鬍子瞪眼睛的樣子。 永遠是這副死樣子。 「搞不好他不在辦公室。」達威許抱著希望說道。 「也許。」丹尼斯說，吞了一口口水。 這時校長的臉在窗口出現。 「同學們！」他大吼。操場頓時安靜下來。「這顆球是誰踢的？」他手指拎著那顆網球，臉上盡是嫌惡的表情，就像狗主人被迫撿起他們寵物的大便。 丹尼斯嚇得半死，什麼話也不敢說。 「我再問一次：球是誰踢的？」 丹尼斯又吞了一口口水，然後招認道：「是我踢的，先生。」他又小心的加了一句：「不過我是用頭頂進去的。」 「今天罰你課後留校，小子，下午四點。」 「謝謝你，先生。」丹尼斯說，不確定自己還能說什麼。 「因為你的行為，今天操場上嚴禁所有球類活動。」霍崔先生說完後，又回到自己辦公室裡。操場裡到處都是失望又憤怒的嘆氣聲。丹尼斯最恨師長做這種事，用懲罰大家的方式，將他變成同學間最不受歡迎的人物。這是不花力氣的廉價伎倆。 「別擔心，丹尼斯。」達威許說，「所有人都曉得，霍崔先生是個徹頭徹尾的……」 「嗯，我知道。」 他們兩個在科學大樓的屋簷下，靠牆坐在自己的包包上面，打開午餐盒，大口吃著本該是午餐的三明治。 丹尼斯還沒告訴達威許，他買了《時尚雜誌》的事。不過他想先知道他好友的看法──用拐彎抹角的方式。 達威許是錫克教徒，他和丹尼斯一樣，都是十二歲，所以他還沒纏上很長的纏頭巾。 他頭上綁的是包頭布，有點像絨球毛線帽，把他頭髮完全包住，不讓它掉下來，因為錫克教徒不能剪頭髮。這間學校有各式各樣的學生，不過戴著包頭布的人，只有達威許一個。 「達威許，你覺得自己不一樣嗎？」丹尼斯問。 「哪一方面？」 「嗯，就是你知道，你是學校裡唯一一個頭上綁著東西的學生。」 「哦，這個呀。唔，跟我家人在一起時，我當然不會覺得自己不一樣啦。還有聖誕節我媽帶我去印度看外婆時，我也沒有這種感覺。所有錫克教男孩頭上都綁著包頭布。」 「可是在學校呢？」 「剛開始我的確覺得有點難為情，因為我知道，我看起來跟大家不一樣。」 「後來呢？」 「後來我認為，只要別人多認識我一點，就會知道我也沒那麼不同，除了我頭上這個奇怪的東西以外！」他笑了。 丹尼斯也笑了。 「對呀，你是我的好夥伴，達威許。我壓根兒就沒想過你頭上那個東西，事實上，我還滿想要一個的。」 「拜託，你才不會想要咧。它讓你癢得要死！不過你知道，如果大家都一樣，這世界多無聊，對吧？」 「千真萬確。」丹尼斯微笑說。 文章出處/資料提供：聯經出版 |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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