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誰在那裡?」我旋身喊問,順手操起一根乾草叉,踢開一間畜棚,尋找入侵者。「我奶奶有槍。」我警告對方,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說這種話。「相信我,你不會想惹我奶奶。」 她為什麼不知道我們是誰?有個帶著愛爾蘭腔的聲音問。 不曉得,也許她腦子出問題了。莉莉,我們是住在妳裡面的。原本有些被激怒的那個聲音說。 「什麼?」我用手壓住頭側,蹲了下來,心想,也許我還在做夢,若不是做夢,就是瘋了。我是不是升大學的壓力太大,崩潰了?現在居然出現幻聽,這可不是什麼好事。 我們不是妳的幻聽,親愛的。 沒錯,我們跟那頭被妳擠奶,胖到跑不動,看起來很可口的傢伙一樣,都是真的。順便告訴妳,牛奶絕對沒有鮮紅的生肉好吃。 我心中滿是自己咬住某隻動物的畫面,我舔著肉塊,汩汩的鮮血流進我嘴裡。 我放聲尖叫,跌坐在之前拆散餵牛的草堆裡。 都是妳啦,害她崩潰了。 像莉莉這麼堅強的人,才不會崩潰。 妳又知道了。 我跟莉莉在一起較久,我了解她,知道她能應付什麼。 她顯然無法應付眼前的狀況,妳難道沒感覺到她的不滿嗎?她的心智似乎飄在我們上方,以前她的心是包覆住我們的,就像母雞保護蛋一樣。現在她走了,逃掉了,留下我們困在小小的蛋殼裡,等著狐狸來把我們當早餐吃掉。 我是伊西斯挑選出來的非洲獅子,註定要用尖牙利爪參與偉大的戰役,我才不是什麼雞蛋。 哼,沒有莉莉,我們一點力量也沒有,母雞要是死了,小雞也活不成啦。 莉莉又沒死。 她跟死了沒兩樣。 我躺在那裡聆聽,乾草刺著我的脖子和背部。我死了嗎?這裡是專為我而設的特殊地獄嗎?想到這裡,我好想把自己埋深一些,避開圍繞在我四周的瘋狂。 那兩股聲音繼續爭執,無論她們是誰,似乎真的認識我。兩人的聲音聽起來很熟悉,但我雖拚命回想,卻想不起任何事。波西走過來,推了推躺臥的我,哞哞叫著要我把奶擠完。 當她朝我的臉頰伸出長舌時,我試圖避開,結果發現我連躲都沒辦法躲。我被困在自己的身體裡了。腦動脈瘤,我一定是長了那玩意兒了,那是唯一能解釋我為何聽到聲音,而且無法使喚四肢的理由。 門咿咿呀呀地開了,我感覺有人伸手摸我的臂膀。「莉莉?」 一名男子俯望著我,眼神慈祥而熟悉,可是我認不出他。他臉上的皮膚像老舊的皮背心般歷盡滄桑,可眼周的皺紋全都往上揚,彷彿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微笑。 哈森!那兩股聲音齊聲叫道。他會幫我們忙。 「噢,莉莉。」男子大喊,「我就是害怕會這個樣子。」 這番話聽起來不太妙,男子跑開一會兒,然後帶著我奶奶回來。奶奶看男子的眼神,活像看到一頭想搶她羊的狼。不過奶奶還是幫著他,把我攙進屋子裡。等我在沙發上安頓好後,奶奶伸手拿掛在牆上的老式電話機的話筒。 「拜託妳別打電話。」男人輕聲求道,他看著我奶奶,然後看著我。 我可以聽出奶奶語氣中的憤怒與懷疑,那勉強忍抑的客氣,就像覆在活火山上的堆雪一樣,正逐漸消融。為了保護我,奶奶已經準備大爆發了。「我為什麼不能叫救護車?」她挑釁地問,要男人給個答案。「你為什會剛巧出現在穀倉裡,在我孫女旁邊?我怎麼知道她這個樣子不是你造成的?」 「我不會賴帳,我承認她的狀況我得負一部分責任,雖然我絕不希望她生病。如果我真的懷有惡意,想擄走她,我就不會找妳來了。」 奶奶狐疑地哼了一聲,沒再回應。 文章出處/資料提供:大塊文化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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