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志摩的詩作適於朗誦成歌,在於其注重押韻與節奏感,詩句長短排列有序、字數整齊,並且強調詩的抒情之美。徐志摩對現代詩形式上做了多種嘗試,還從格律與形式的重視,試圖建立屬於白話新詩的節奏感,在定義詩的現代性上佔有一席之地,稱得上是一九二○年代中國先鋒詩人。
節選自《徐志摩詩選》〈半夜深巷琵琶〉
又被它從睡夢中驚醒,深夜裡的琵琶!
是誰的悲思,
是誰的手指,
像一陣淒風,像一陣慘雨,像一陣落花,
在這夜深深時,
在這睡昏昏時,
挑動著緊促的絃索,亂彈著宮商角徵,
和著這深夜,荒街,
柳梢頭有殘月掛,
啊,半輪的殘月,像是破碎的希望他,他
頭戴一頂開花帽,
身上帶著鐵鏈條,
在光陰的道上瘋了似的跳,瘋了似的笑,
完了,他說,吹糊你的燈,
她在墳墓的那一邊等,
等你去親吻,等你去親吻,等你去親吻!
〈半夜深巷琵琶〉寫於一九二六年五月,初載於同年五月二十日《晨報》副刊〈詩鐫〉第八期。收入一九二七年九月上海新月書店出版之《翡冷翠的一夜》。
這首詩首先刊登在《晨報》副刊〈詩鐫〉第八期。徐志摩作為《晨報》副刊編輯,成立〈詩鐫〉副刊,是他最重要的成就之一。與徐志摩一同創立〈詩鐫〉的朋友有聞一多、饒孟侃、劉夢葦(一九○○~一九二六年)等。〈詩鐫〉只出了十一期(一九二六年四月一日到一九二六年六月十日),卻因為這群人對建立現代詩形式與格律的重視,並實踐於詩歌寫作,在中國現代詩史上留下不朽的痕跡。
在刊登於〈詩鐫〉第一期的〈詩刊弁言〉中,徐志摩便指出他們這群朋友對詩的理念,是要發現「詩文與各種美術的新格式與新音節」,他們相信,「完美的形體是完美的精神唯一的表現。」(1) 中國新詩的出現,是為了反抗有嚴格格律限制的古典詩歌而起的,徐志摩的序言,說明了新的對詩歌形式與節奏的探究的需求。在討論相關問題的文章當中,最為著名的其中一篇就是聞一多所寫的〈詩的格律〉。這篇文章刊登於一九二六年五月十三日出版的《晨報》〈詩鐫〉。聞一多在文中主張,「詩的實力不獨包括音樂的美(音節)繪畫的美(詞藻),並且還有建築的美(節的勻稱和句的均齊)」。聞一多實踐他詩歌主張的名作,就是他在一九二六年四月間,面對軍閥混戰,憤懣之餘,所寫下的詩作〈死水〉。這首詩每行九字,每段四行,共分五段,所形成的樣子,就是人們一談到格律詩就常想起的「豆腐乾體」。
聞一多關於「三美」的這段話,經常被用來說明徐志摩詩在形式上所企圖達到的整體美感。不過,相較於聞一多,徐志摩並不那麼嚴格要求格律與形式上的整齊。詩人羅青便指出,徐志摩對作詩的要求是形式配合內容的發展,「使主題與節奏融洽無間」,而非拘泥於字數與格律的整齊。(2)
〈半夜深巷琵琶〉是徐志摩在〈詩鐫〉時期實踐他詩歌形式理念的絕佳例子之一。本詩的句子所形成的就是錯落有致的組合,而不是每行字數相同並且嚴格押韻的「豆腐乾體」。本詩總是在兩個長句之間,夾著兩個短句。這種一長句兩短句重複出現的結構,同時使得詩句展現了音樂上的節奏感,以及在詩的外表上長短整齊的美感。
(1)見韓石山:《徐志摩全集• 第二卷:散文(二)》。
(2)見羅青:《從徐志摩到余光中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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