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史坦貝克短篇小說選集:長谷×人鼠之間》 ──14部中短篇小說一次收藏!
諾貝爾文學獎得主,美國文學黃金世紀代表作家──史坦貝克
關注社會底層,擅長描摹大蕭條時期的眾生百態
史坦貝克以精鍊的文筆營造高度情緒張力,介於鄉村與城市間、勞工與地主間、過往與現實間,人性與詭譎並行,訴說時代變遷底下諸多不得不的妥協。
他蟄伏於西部山谷小鎮,道盡整世代農工的悲歡離合
《長谷》──認識史坦貝克的必讀入門,以加州名勝薩利納斯山谷貫串全書,描寫生長於山谷裡的人們,困在鄉野中拮据耕耘,掙扎著求取光明未來的渺遠機會。
《人鼠之間》──史坦貝克代表作,與普立茲小說獎得獎作《憤怒的葡萄》齊名。描寫一部位處社會底層,也許早已重演過無數次的悲劇。
編輯推薦
史坦貝克的文字有種魔力,他的取材往往來自當時的常民生活,營造出的氛圍卻極易令人深陷其中。那種刺激感像在看鬼片,就算很害怕還是瞇著一隻眼睛想偷瞄。
〈菊花〉(摘錄)
伊莉莎見他個頭很大,雖然頭髮和鬍子灰白,但看起來不老。陳舊的黑色西裝佈滿皺褶和油斑。他的笑聲一停,笑容便從眉宇間消失,陰鬱雙眼充滿趕牲口人和水手的那種深沉。搭在圍籬上的手盡是龜裂老繭,皮膚縫隙卡著一道道黑漬。他脫下那頂塌陷的帽子。
「我路不熟,夫人,」他說。「這條泥土路可以過河接上通往洛杉磯的公路嗎?」
伊莉莎起身,把結實的花剪塞進圍裙口袋。「啊,可以,但是這路繞很遠,還得涉水渡河。我想你們應該走不過沙洲。」
他沒好氣地回答:「也許你會驚訝這些畜牲能拉車走過多爛的路。」
「只要牠們卯足了勁?」她問。
他笑了笑。「是的,只要牠們卯足了勁。」
「喔,」伊莉莎說,「如果你回去薩利納斯大路,從那裡接上公路,我想你可以節省時間。」他用一根粗手指畫過鐵絲網圍籬,使它發出聲響。「一點也不急,夫人。我每年從西雅圖到聖地牙哥再折返回去,時間都耗在這上面,單趟大約花六個月。我準備跟著好天氣走。」
伊莉莎脫掉手套,把它們塞進放花剪的那個口袋。她摸一摸帽子下緣,整理一下頭髮。「聽起來是個不錯的生活方式。」她說。
他竊竊地湊過圍籬。「也許你注意到馬車上的字。我會修補鍋盆和磨利刀剪。你有這些東西要修的嗎?」
「喔,沒有,」她立刻說。「沒東西要修。」她的眼神堅定抗拒。
「剪刀最難對付,」他解釋說。「大部分人嘗試磨剪刀時只會把它弄壞,但我知道怎麼做。我有特殊工具,它有一點像捲線筒,而且還有專利。不過用它當然需要技巧。」
「不必,我的剪刀都很利。」
「好吧。那麼,拿鍋盆來,」他熱切地繼續說,「撞凹的或破洞的鍋盆。我可以讓它們煥然如新,你就不必買新的。這能幫你省錢。」
「不,」她說得簡短。「我告訴你沒東西可讓你修。」
他露出誇張的悲傷表情,嗓音像似低聲嗚咽。「我今天沒幹到一件差事,也許晚餐也沒著落,你看我還走岔了路。我認得那些住在西雅圖到聖地牙哥公路旁的當地人,他們把東西留給我磨,因為知道我的手藝很好,能替他們省錢。」
「抱歉,」伊莉莎惱怒地說。「我沒任何東西可讓你修。」
他的目光移開她臉龐,朝地上溜轉著。視線到處飄移,最後停在她工作的菊花苗圃。「夫人,那是什麼植物?」
惱怒和抗拒從伊莉莎臉上消散。「喔,這些是菊花,大白菊和黃菊。我每年都栽種,長得比附近其他人種的都還大。」
「是一種長莖花嗎?看起來就像陣風吹起的一團彩色煙霧。」他問。
「沒錯,形容得真好。」
「它們聞起來有些刺鼻,久了才會習慣。」他說。
「這氣味比較濃,」她反駁,「一點也不刺鼻。」
他立刻改變語氣。「我個人喜歡這氣味。」
「我今年種出十吋大的花朵。」她說。
男人更探進圍籬。「聽我說,我認識一位女士住在公路過去不遠處,她有一座你所見過最棒的花園,幾乎什麼花都有,就是沒菊花。上次我幫她修補銅底洗衣盆——一件苦差事,但我做得不錯,她跟我說,『如果你看到漂亮的菊花,希望能帶給我一些種子。』她是這麼對我講的。」伊莉莎的眼神顯得機靈與熱切。「她可能對菊花認識不多。你可以從種子開始栽種,但更簡單的方法是用嫩芽去生根,就像你在這裡看到的。」
「啊,」他說。「我想這就不能帶些什麼給她了。」
「哎,怎麼不能,」伊莉莎喊道。「我可以插些嫩芽在濕土裡,你就能帶在身邊。它們只要保持潮濕就會在盆裡生根,她移植到花園就好。」
「她肯定希望拿到一些,夫人。你說它們長得不錯?」
「很漂亮,」她說。「喔,真的很美。」一雙眼睛閃耀起來。她脫掉扁帽,甩開秀麗黑髮。「我把它們放在花盆裡,你就可以帶著走。進院子吧。」
男人走過柵門時,伊莉莎興奮地沿著天竺葵夾道的小徑跑向屋後。她回來時捧著一個大紅花盆。這會兒手套也忘了戴,她跪在沙床旁,用手指挖起沙土,鏟進鮮豔的新花盆裡。她撿起已經整理好的小堆嫩芽,用強健的手指將它們插進沙裡,關節環扣著芽莖。男人站在面前。「我教你怎麼做,」她說。「你要記住才能告訴那位女士。」
「好,我盡量記住。」
「那麼,聽好。這些嫩芽大約一個月內會生根,然後她得把它們移出來,相隔一呎栽種到像這樣的肥沃土壤裡,懂嗎?」她舉起一把黑土給他看。「它們會長得又快又高。現在記住:告訴她七月時把它們剪下來,在離地大約八吋的地方。」
「在開花前?」他問。
「對,在開花前。」她臉上漲滿熱情。「它們會再往上長,大概九月底就結花苞。」
她停了下來,顯得不知所措。「抽芽時最需要照顧,」她說得猶豫。「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。」她探索似的注視他眼底,嘴唇微開,好像在傾聽。「我試著告訴你,」她說。「你有沒有聽過綠手指?」
「不能說有,夫人。」
「喔,我只能告訴你那感覺。它就像你不自覺地摘下嫩芽。一切都順勢到你指尖,你看著自己手指在幹活。它們自動自發,你感覺到該怎麼做。手指把嫩芽摘了又摘,絕不會犯錯。它們與花草協調一致。你懂嗎?你的手指和花草,這感覺一直傳到手臂,它們知道絕不會犯錯,你能感覺到。當你像這樣時絕不會做錯事。你懂了嗎?你能理解嗎?」
她跪在地上抬頭看他,胸膛激烈地起伏。
男人瞇起眼睛,難為情地把頭轉開。「也許我知道,」他說。「有時深夜在馬車裡——」
伊莉莎的聲音變得嘶啞。她打斷他的話,「我沒經歷過你那樣的生活,但我知道你的意思。當黑夜降臨——繁星如此明亮,周圍如此寂靜。你不斷向上浮升!每顆閃耀的星都竄入你體內。就像那樣,熾熱、強烈,又——美好。」
她跪在那裡,把手伸向他穿著油污長褲的雙腿。遲疑的手指幾乎碰到褲角,然後手又落到地上。
她蜷伏著就像一隻乞憐的狗。
他說:「如你所言,那的確美好。只有在你不缺飯吃的時候,可惜不是。」
她接著站了起來,挺直身子,臉上帶著尷尬。她把花盆遞給他,輕輕放進他懷裡。「拿去,放到馬車座位上,擱在你能夠留意的地方。也許我該找些差事給你做。」
她在農舍後面一堆鍋盆裡翻找,發現兩口老舊凹陷的醬汁鋁鍋。她拿著鍋子回來給他。「喂,也許你能修好它們。」
《史坦貝克短篇小說選集:長谷×人鼠之間》──題材各異、風格多變,適合作為認識史坦貝克的入門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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